柳宗元,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,又稱柳河東,參與新政失敗後一路被貶官,最後貶至柳州,所以亦被世人稱為柳柳州。

一個滿懷理想、滿懷抱負、滿懷熱情、滿懷想有一番作為、除弊改革的人,若遭遇失敗,甚至被貶官、被驅逐政治權力的中心,只能流放至一個在當時,不算頗有開發的地方,其心中的鬱塞,可想而知。

更進一步,當心情因為這樣的打擊、這樣的挫敗、這樣的失落,與以此延伸對自身、對信念,對曾參與的改革,和寄託學以致用,站在想為百姓國家的基礎上,大展身手的渴望,最後卻不僅淪為一場空,還得遭受究責處分的迷惘。

在在都會使一個人,陷入自我懷疑的低潮中,不斷思考、不斷推敲、不斷梳理、不斷反問自己,究竟做錯了什麼?還是自己一開始投入改革的行動,便是一種錯誤?

天地無聲,當挫敗已成事實,貶謫亦是不能改變的結局,沒有答案的疑問,就像一顆落入水中的石子,雖掀起波紋,卻不過短暫,再也無法顯露、無法找到,只能沉沉地待在水的深處,成為一個想剔除,卻又不得為之的存在。

無奈的是,只要生命仍然選擇活著,日子依舊持續到來,就算自己在想要逃避、想要躲藏、想要放棄一切,讓自己成了一名放蕩形骸、以酒度日之人,但官不分大小,只要為官就還有責任,就必須為百姓承擔治理的義務。

對此,如何調適心情、整理思緒,安頓自我變成了一道極為重要的課題,由此觀之,「始得西山宴遊記」以表面看是為山水遊記,可順著文章的脈絡閱讀、深究之後。

便能得知這是一篇以「遊記」之名,實則卻是柳宗元被貶官後的自我質疑、自我對話,以及重新看待挫敗、看待於此而生的負面情緒,學著安放心情,找到定位,甚至接受當下的處境,達到忘我之境界的歷程。

也就是自己的存在、自己的一生之於宇宙、之於天地不過是暫時擁有一個位置,而這樣的位置相對於歷史、相對於時光,卻又是如此渺小且不足為道,既然如此,又有什麼好放不下,與汲汲營營、念茲在茲的執著呢?

這一點,憑藉文章末段:「心凝形釋,與萬化冥和。」便可得知,也說明了何謂:「山不轉,路轉;路不轉,人轉;人不轉,心轉」,不只是冷冰冰的一段話,更是值得實踐的道理。